陳耀昌：名醫的墮落與墜落 2016/12/13 出處：財訊雙週刊 第 517 期 作者：陳耀昌 最近生醫學界一連串的頂級論文凸槌事件，嚴重打擊台灣在學術領域的國際信譽。「誠信」是日積月累、是金錢買不到的寶貴資產，是Made in Taiwan在世界上的口碑，會比Made in China好的重要因素。作假遠比抄襲嚴重，不是幾個人辭職道歉就可以弭平恢復，而是難以彌補的國家信譽損失。這次台灣出現問題的層次，大抵是在實驗室研究或動物實驗階段的人為瑕疵。而通常一個治療新技術的被認定，或新藥的開發，大抵要經過下列三階段：一、實驗室研究；二、動物實驗或稱「轉譯研究」；三、臨床試驗。第三階段在人體身上的臨床試驗，通常又分3期，第1期先測試「安全性」，第2期及第3期測試「有效性」。於是問題來了。既然第一階段與第二階段會出現人為不當，如果第三階段的臨床試驗也出現人為因素（不論是有意或無意），以期獲得較好的「有效性」，當然更是茲事體大，直接影響人命了。
誠實，是最好的政策 臨床試驗通常又可分兩種：新技術與新藥品。新藥品通常由大藥廠為之，規模常較大，且為多中心，已有完善制度，較可放心。新技術則常為大學或研究中心的主持人（通常稱為PI）為之，通常為單一中心，小規模之臨床試驗。於是，研究主持人或廠商的「誠信」就很重要。「誠實是最好的政策」，這句話歷久彌新。然而，近幾年來，急功近利的風氣愈來愈明顯，竟連全球首屈一指的臨床試驗團隊也鬧出醜聞。例如最近義大利名醫馬基亞里尼（Paolo Macchiarini）事件，就轟動一時，而且波及與諾貝爾獎評審團關係密切的瑞典卡洛琳斯卡大學。2008年底，這位馬醫師的跨國（西班牙、英國、義大利）合作團隊，成功完成「幹細胞氣管」自體移植而轟動全世界。這是全世界第一次，科學家可以用間質幹細胞加上組織工程而製造一個新組織或器官，來治療病人，並且不產生排斥。醫界皆認這是一個幹細胞臨床應用里程碑。病人是一位30歲女性，因肺結核產生支氣管狹窄，嚴重影響呼吸功能。2008年6月，手術在巴塞隆納進行。馬氏把她壞掉的一段氣管切下，然後將上面的細胞完全剝離，只剩下原來的結締組織，作為氣管支架（scaffold，不是心臟手術之支架stent）。在此之前，團隊醫師已事先培養病人的骨髓間質幹細胞，然後將幹細胞植入原氣管殘留組織之支架內，再植回病人體內。因為這是病人的間質幹細胞，因此不產生排斥。手術成功之後，病人的呼吸及生活品質確實大幅改善。2014年4月28日，病人主治醫師宣稱病人還相當不錯，手術成功。但後來有一些不同的報導說，病人有相當嚴重的併發症。 2010年起，負責頒發諾貝爾獎的瑞典卡洛琳斯卡大學醫學院聘請馬氏去擔任客座教授，於是馬氏以該院名義開始執行臨床試驗。2010年，馬氏團隊又在英國為一位14歲少年做了相似移植手術，也相當成功。2013年，病人還因其勇氣而受獎。自2011年起，馬氏更進一步開始使用奈米複合材料做成的人工氣管，再加入病人自體骨髓間質幹細胞去做手術。這是全球首例幹細胞加人造氣管移植手術。人造氣管是在倫敦製造，馬氏則在實驗室將病人自體骨髓間質幹細胞經bioreactor大量培植後，希望可以黏上人工氣管，長成氣管上皮細胞。
造假，信譽毀於一旦 結果這個人工氣管加入幹細胞移植的臨床試驗出事了。原因不是因為在2011至2014年之間，8個病人死了6人，而是因為他違反了太多的臨床試驗規定：一、術前未向病人充分說明手術風險。二、誇大宣稱做過的豬仔動物實驗次數。三、他在學術期刊發表的文章，誇大成果，美化病人狀況，在內視鏡照片動了手腳。四、他自己承認技術尚有諸多須改善之處，卻繼續在病人身上執行試驗。五、至少有1、2位病人之病情並未到非手術不可的嚴重階段，後來反因手術併發症而死亡。2016年9月，連瑞典政府也受不了，決定對事件追究責任。於是醫學院管理委員會全體成員皆被解職，完全重組，以挽回全歐洲對這著名醫學院的信心。去年年底，台灣民眾透過國發會機制，要求政府放寬對臨床試驗的管理。瑞典這件臨床試驗醜聞，足供台灣政府、醫院及民眾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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