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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April 13, 2017

(高芷華/離開台大到輔大醫院)


主治醫師的告白:離開台大,是我唯一的出路 程晏鈴 2017-04-11 天下雜誌620 「人在遇到困境時一定會找出路,過程中有沒有取巧?或許有,但我真的不知道,」台大醫院腎臟科主治醫師高芷華說。隨著台大升等條件變嚴苛,愈來愈要求研究成果,擅長看病與教學的她,最終只能黯然離開。下午兩點,台大醫院腹膜透析中心辦公室裡,面容和藹的腎臟科主治醫師高芷華,手中的漢堡才咬了兩口,看見《天下》記者就急急放下,解釋自己因為上課上到快兩點,才匆匆買東西吃。高芷華說話聲音微弱,因太賣力看診,嗓子曾出問題。現在,她連看診都得拿著麥克風講話。51歲的她,縱使得過台大教學優異獎、北美校友會最佳主治醫師獎、在病患心中也是個細心認真的醫生,但她每年還是必須斤斤計較論文點數_依照台大醫院內部升等辦法,沒有國家型計劃主持人的頭銜,始終無法升等。她台大醫學系同班同學,還留在台大擔任教職的幾個,多數也還是月薪6萬多元的助理教授。篤信基督教、先生是長老教會牧師的高芷華,兩年前終於等到上帝的眷顧。她臨時代替同事出席全國公私立醫學校院院長會議,討論主題之一恰巧是「多元升等」,讓醫學院教師也可透過教學加分或行政加分來升等。這是教育部力推的改革,也正是擅長教學與看診的她,最需要的升等方式。當高芷華所在的小組,熱烈討論如何評鑑老師的教學成就,她從筆電秀出自己申請台大醫學院教學優異獎的資料給大家看。 主持人就問在場450個醫學院代表說,「你們認為,高醫師在你們醫院可否升等?」結果全都舉手,高芷華當下眼眶泛紅。 大會結束時,台大竟然宣布不加入多元升等計劃。其他學校的醫學院院長,紛紛都去問高芷華要不要去他們醫院。那時我才發現,原來台大以外還有天空,」高芷華說。她將在今年9月,離開待了15年的台大醫院,前往剛成立的輔大醫院擔任教學部主任。以下是她的第一手告白:跟上帝祈求給我一個出路,但我從沒想過,我的出路是接到其他醫院的邀請,開始思考離開台大,我的母校。 我是台大醫院腎臟科主治醫師,我很喜歡教學和看診,很努力想當個很好的醫生、很好的老師,我希望每個都做到最好,但我沒有時間,我面臨很大瓶頸,所以才需要出路。 我在香港出生。小時候想當老師,但因為小學5年級的老師抱怨說,沒有遇到好的女醫生,我那時心裡想,「我當給你看!」我就發誓,要做好的女醫師,也想為社會提供服務。所以,我的夢想變成當醫師。後來,父親鼓勵我到台灣,我聽話報考台灣學校,但偷偷缺考一科,因為我兩個姊妹都還在澳洲念書、底下還有弟弟要養,我不想加重家裡的負擔。 結果考上桃園林口的僑大先修班,隔年考上台大醫學系。從念大學開始,我沒有跟爸爸拿過一毛錢。醫學系畢業後,我次專科選腎臟科,結訓後也沒想到要念碩士或博士,只希望好好看病。本來到三重醫院(現新北市聯合醫院三重院區)協助建立洗腎室,當時只有少少幾床,但兩年後每月已有500多個床位給洗腎病人,後來我申請回台大醫院。沒想到我的任務更多。台大醫院要求研究、服務、行政和教學,但很難完美。如果花很多時間做研究,就無法好好教學,在指導學生病歷紀錄或跟學生討論上,只能草草帶過;研究做得好比較容易升等,但那不是我的理想。

研究、門診、教學 三方拉扯 我每週23個門診,人多就提早8點半開診,一般都是9點,還是會看超過中午。我幾乎都看4070人,會看那麼多人,是因為病人會想來加掛號,有時候心軟啊,來了就給他掛號,就看到下午3點才吃中餐。沒看診的時候,看住院病人,做超音波,還要教學。每週得撥時間帶討論課,我也跟其他老師合開通識課,主治醫師也要臨床教學。我們還要幫住院醫師或醫學系學生修訂病歷。醫生也要做健保申覆,拜託健保給付、幫病人開重大傷病申請書。不管診斷書或重大傷病申請,我都親自看。剩下時間就做研究。台大醫院要求3年有3篇國際期刊,我有的同事很厲害,寫得特快,23個月就有1篇期刊論文,而其他主治醫師,通常是每年12篇。我有時一天只睡3個鐘頭,好幾次幫住院醫師修訂病歷,都在電腦前面睡著,醒來繼續弄。我以前每天都需要抉擇:要把工作帶回家?還是專心照顧孩子?我有2個小孩,我想照顧孩子跟家庭、盡母親的責任,我知道他們需要我。我開始思考,那我的餘生該怎麼度過?我要各個都兼顧,可是做不好?還是重新分配時間,做我有天賦的事?很多人研究做得好,部份原因是不同科獲得的資源不同,可以集中資源或人力,請人來幫忙做研究。做研究,需要錢請助理和實驗室,但要寫很多計劃去申請才有經費。我真的沒有時間,所以申請國家型計劃,我常自掏腰包做研究。

醫師「靠行」,論文就寫得快 有些年輕醫師跟的教授資源多,寫出來的論文多又比較快,而且教授幫你改比較快(編按:這是俗稱的「靠行」,剛來的新老師不一定有實驗室,通常會做資深老師正在做的研究,才容易有經費或研究產出)。如果你做的題目,剛好沒人做或資源少,沒人指導升等比較慢。我升等卡在我5年期間,沒有2年的國家型計劃的主持經驗,但我研究論文點數是夠的。沒有國家型計劃,因為我是副主持人,要計劃主持人才可以拿來升等。但其實我做了超過10年的教學研究計劃副主持人,幫內科完成計劃,但我無法用這個升等。尤其有些計劃,助理教授沒辦法當主持人,規定要副教授等級以上。我就算多努力,我也沒辦法當。台大醫學系跟我同屆的,大部份是助理教授,少數副教授。台大現在升等比以前更困難,最近多加績優論文的條件,要投影響係數很高的論文。醫學院最新規定是,助理教授滿6年無法升等就要離開。有些科別的期刊影響係數很高,人家1篇抵我10篇。我沒背起來所有升等規則,因為我連國家型計劃都沒有,根本不用談。我的天賦在教學跟看病。可是,台大有它的堅持和要求,這也是台大很寶貴的地方。堅持頂尖的研究,我也贊成。但強項不在這裡,是我自己的困境吧。台大應該讓更多年輕醫師有更多出路才對。我腦海中無法想到,誰會絕望到不擇手段買賣論文或造假。每個人在遇到困境時一定會找出路,找出路的過程中,有沒有取巧?或許有,但我真的不知道。經歷過這樣的困境,才能有不同的眼光,思考改變制度的可能,希望能幫助發展有困難的年輕人找到舞台。(責任編輯:李郁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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